夜晚,狭窄的小巷里堆积着刚刚结束狩猎的一队人。
他们有说有笑,尽情炫耀着自己的收获。
掠夺了多少钱财,掳走了何等美貌的美人,如何折磨阻挡的人,穿着银白盔甲的骑士,披着神圣衣裳的信徒,他们肆无忌惮地分享着彼此的暴行。
无人可以揭露,无人可以反抗,他们肆意享受着这份权势。
“直至此刻。”
稚嫩的童音带着不符于孩童的疲惫沉重,她就这么站在巷口,月光将小巧的影子拉长,宛如不可逾越的高墙。
残破的衣裳,娇小的躯体,任谁都不会对她生起戒心只会感觉怜悯,除去染罪之人。
“你在这干什么?小家伙。”
略微带上了一丝警惕,骑士将剑前指。
没有回答,猛烈的疾风顺巷口涌入,助起灰色的火苗。
“等等,那个吊坠——”
视线捕捉到少女胸前那琥珀吊坠,莫名的熟悉伴着不安爬上脊梁,骑士抽出腰间的利刃,金光附着其上,随即月牙光刃呼啸而去。
灰色屏障拔地而起,抵挡住夺命的光刃,苍白的骨刺自地底贯穿骑士的双脚。
“魔法师!杀了她!”
早在骑士痛呼出声前身后魔法师放出的火球的炽红辉光便已驱散黑暗,在空中带起烧焦的气味。
眼见巨大到几乎能将自己彻底吞尽的火球袭来,暗烛没有丝毫惊慌,抬起满是烧灼痕迹的右手弹动响指,巨大的龙首之骨在屏障破碎后紧接着阻挡在身前,上下颚合拢将火球吞食而下。
“该死的…仇家吗?!谁派你来的?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吗!”
削断骨刺,骑士连忙后腿,双脚的疼痛令他怒意更盛,杀意顿时高涨,只见他一个眼神示意,其余人立即摆出战斗姿态。
“骑士圣殿,魔法师协会,战士协会,刺杀者协会,教会…无源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着,嚎哭着要把你们的罪恶全数清算。”
右眼的灰色火焰仍在燃烧,自母亲离去的那一刻持续的灼热痛感便跟随着她,直到现在。
身体莫名的轻盈,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还能感受到奇异的力量在流淌。
就好像,某种东西觉醒了一样。
不过,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心中的愤怒与悲痛亟需发泄,只需要明白这点就足够了。
她的行为无关正义亦或是什么道理,仅是报复,最纯粹的憎恨。
暗烛猛然回头,使那隐于身后之人能看清她的眼瞳,眼底那丝毫不似孩童该有的至深恶意,犹如深渊难以窥见其底。
暗淡的光芒覆盖全身,手中握着的短匕于少女脖颈咫尺距离停下,慌乱中刺杀者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可巨大重力压住他的身体令他难以动弹,如同往日的罪恶全部爬上他的脊梁,沉重而冰冷。
暗烛随手一挥,眼中的鄙夷好像是在看一只蝇虫。
“!?”
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刺杀者的身体陷入墙壁,碎石漫天,烟尘四散。
暗烛作出拉扯的姿势,墙面冒出的无数骨刺顿时在他身上留下无数血洞。
“还剩四个。”
手臂按在刺杀者的尸体上,灰黑气流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浸润少女的身体。
冷冷地回头凝视剩下的四匹猎物,对方已是阵脚大乱,扭头躲入深巷的黑暗之中。
“还没完呢。”
他们并没能听见少女空灵的低语,就这样隐入漆黑,逐渐消失。
可惜,他们永远无法摆脱,审判的时钟早已立于他们背后。
……
“该死的…哪来的疯子?!”
来到大街之上,确认暗烛不上来后职业者一伙人方才松了口气,远离贫民区后就会有骑士圣殿派出的巡逻者,他们料定那名少女不敢在这地方动手。
就打了一个照面,最擅长暗杀和逃跑的刺客就死在了她的手上,骑士估计就算换其他人结果也无差。
“老大,要不我们先把这事跟你家族上报下?不想办法把那人弄死我就不安稳。”
魔法师心有余悸地道,刚才那下属实给他整出心理阴影,那恐怖的眼神说明少女是真打算将他们置于死地。
“对啊,我一定要让那家伙跪在地上求我饶了她然后把她大卸八块!”
愤怒地把一对板斧砍进地里,身形魁梧的战士怒骂了一声。
“好了…你们几个,报复的事情回头再说,虽然这里应该安全,但还是小心点好,我不觉得那人会善罢甘休。”
对死去的那人只字不提,骑士谨慎地巡视四周,余光瞥见高耸的钟塔。
快十二点了呢。
回想起今日在贫民区的大闹,骑士按住了太阳穴。
确实过火了些,看着职业者发疯他们这一个职业者小队也顺路凑了个热闹,本来想把那金发的美妇人带走谁知那人居然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肚子,到头来钱没捞着人没抢到反倒结了个不小的仇招致方才的灾祸。
回去怕是要被家族关个几天禁闭吧。
在心中担心着无所谓的事情,就算夺去平民的性命代价也不过几天禁足,他早已习惯。
只是这次,代价由受难者决定。
“吼——”
低沉的咆哮于上空响起,他们抬头望去,来不及闪躲那自高空降下的审判。
魔法师手上的戒指烁出光芒,牧师同步祈祷,二者同力放出的光罩抵抗了灰色光柱一瞬便布满裂缝。
骑士大惊,猛地将剑刺入地面同时小退一步,就在光罩炸裂的一瞬扼住身旁战士的喉咙强迫他向后弯腰,自己则俯身躲在他身下。
地面崩裂融化,来不及惊呼,暴露在能量轰击当中的一众人化为蒸汽飘散,唯有身上厚重铠甲已然化作金属薄片的骑士被液态金属烫得发出怒号。
灰光跃动,龙首骨和坐在它上方的少女出现在他前方,骑士顿时大惊,张嘴就要大喊,然暗烛自是不会给他机会,抬手令无形之力束缚住其身躯,转瞬把他抛向高空。
眼见地面愈来愈远,骑士脸上写满惊慌,他就这样凝滞在半空,动弹不得,而那名将他致于此处的少女瞬移至他的前方,冷眼瞪视着他。
暗烛扭过头,静静地看着钟楼将要并于一处的三根指针。
她还有时间,在自己决定的审判之刻前。
十秒
悬浮着的龙骨炮接近骑士,暗烛从袖里滑出一柄染血的水果刀。
九秒
暗烛五指并拢,压力从四面八方碾来,把骑士身上轻薄的铁甲彻底化为无数碎片。
八秒
刀刃割裂脸颊,暗烛试探着沾上对方的血滴卷入唇中,铁锈味在口中绽放开来。
七秒
瘆人的空洞之瞳就这么定定地与骑士相对,语言的束缚解除,求饶的哀鸣传入耳中。
六秒
“他人的求饶可曾入你们之耳?”
刀刃斩过,红色的舌头带着雨水跌落,深夜街边的酒鬼被天空坠落的血滴溅到,以为是降雨于是发出声声怒骂。
五秒
暗烛不语,唯有刀刃蝴蝶般飞舞带起风的轻吟,切割的力道精细无比,赋予了不会令人晕眩的至高疼痛。
四秒
少女专注的行刑下,血肉尽数剥落,神经悉数断裂,白骨破碎不堪
三秒
胸膛被切开,翻卷的血肉暴露出它守护的脏器。
二秒
内脏全数被斩裂成数段,血液不再流淌,肉体再无生机
一秒
水果刀灌入骑士的胸膛,暗烛长舒一口气,僵硬的面容流露出会心的笑容。
“咚——”
钟塔在高速飞行之物的猛然撞击下炸裂,在皎月的注视下,审判迎来尾声,至此复仇已然结束——
了吗?
“真是出乎意料。”
暗烛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在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骑士。
断罪骑士,晨辉。
那人的脸上,同样染着肮脏之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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